51、走近南侨机工（系列报道之二）

蔡罗的家国抉择

林志杰

马来西亚霹雳州双溪古月是华人的聚集地，当年这里的年轻华人积极响应陈嘉庚先生号召，多人报名参加南侨机工回国服务团支援抗战。如今，还有南侨机工的后裔居住于此。

从吉隆坡到怡保走高速近3个小时的车程，由于事先约好，收集南侨机工资料的热心人士刘道南夫妇早早等候在怡保高速出口。在刘道南老先生的引导下，20分钟后，采访组就来到双溪古月——一个安静、随处可见华人气息的村庄，见到了南桥机工蔡罗的儿子蔡明苟和孙女蔡月秀。

 

惜别妻儿 更名申请参加南侨机工回国服务团

1939年，蔡高罗31岁，是3个孩子的父亲。他和弟弟在双溪古月经营交通运输生意，收入颇为可观，一家人生活安定惬意。此时，在几千公里之外的中国正遭受日本强盗的侵略，人民正在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处在最困难时期。1939年2月时任南侨总会主席的陈嘉庚发出通告，号召南洋年轻华人回国支援国内抗战。看到通告后，想到灾难中祖国的召唤，蔡高罗心情激荡。可是想到家里的妻儿老小以及运输生意，蔡高罗心里非常纠结。之后，看到一批批南侨机工回国支援抗战，将自己参加回国机工团的想法告诉家人，全家人都极力反对。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蔡高罗狠下心，瞒着家人偷偷地报了名。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报名时他将自己的姓名更改为“蔡罗”。

                        蔡罗参加南侨机工回国服务团的证件   林志杰/翻拍

1939年5月16日，蔡罗悄悄地离开家门，从槟城乘船南下新加坡，踏上回国支援抗战之路。

“对爷爷的选择，奶奶一直难以释怀!”蔡月秀说。奶奶对爷爷丢下家人回国一直有怨言，每次谈起都痛哭流涕。爷爷走后，家里的主要收入没了，还扔下3个小孩。为了生计，奶奶只好到农场做工，种植果树。一家人的生活还要靠叔叔接济。

 

抢运军需物资　胸部被炸伤

蔡罗回国后，被编入汽车运输队第14大队，负责从缅甸北部腊戌运载军需物资到国内昆明等地。从缅甸到云南的滇缅公路道路险峻，运输线上沿途瘴疟肆虐，加上敌机轰炸，蔡罗每跑一趟运输都面临着生命危险。

在一次运输途中，蔡罗的汽车被日军飞机追击。蔡罗跳下车子，躲到路边的一口水井旁，可日军的炸弹命中水井栏杆，蔡罗不幸被炸飞的栏杆打中胸部，严重受伤。

蔡明苟说，1947年父亲从中国回到马来亚。此后，他继续从事运输生意，自己开车运载货物。可是不久，父亲胸痛不已，内伤发作。由于伤及心脏，父亲医养一段时间后，1950年离开人世。

去世前一天，蔡罗不让儿子蔡明苟上学，让儿子陪他去剪发，还特地去了双溪古月火车站。看着从火车站台驶过的火车，蔡罗向着中国的方向凝视很久，若有所思，眼含热泪。

 

乱世情缘　同父异母兄弟70年后的相会

“一见到面，父亲和叔叔就抱头失声痛哭。一个已经84岁，一个也74岁了。这是70多年来两个同父异母兄弟的第一次见面。”回想当时的情景，蔡月秀数次流下眼泪。2016年3月31日，双溪古月见证了一场特别的团聚。抱头痛哭的两位主人公，一个是蔡明苟，另一个是蔡明苟在中国云南的同父异母兄弟张光明。

原来，1942年5月滇缅公路上的惠通桥被炸之后，滇缅公路运输中断。南侨机工处于解散的状态。而此时，南洋已被日军占领，机工们回不了南洋，在云南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就在这一年，蔡罗在云南遇上了保山姑娘张华清，两人随后结婚，并育一儿，随母姓张，取名光明。蔡罗思念马来亚双溪古月的原配和孩子，1947年回到马来亚。那时中国国内内战正酣，局势混乱，苦等不到丈夫回来的张华清在绝望中带着儿子改嫁。

“其实，爷爷回来的目的是想带奶奶和爸爸他们一起回云南。但是奶奶不同意，爷爷只好留在双溪古月。”蔡月秀说。留在马来亚的爷爷直到去世前心里都一直挂念着国内的二妻和儿子。

家国抉择，舍小家为国家！当年参加回国服务团的南侨机工，有的放弃海外优厚的生活，惜别妻儿；有的更名改姓，虚报年龄，瞒着自己的家人报名……抗战结束后，他们中有的回到南洋，与家人团聚；有的却因那时的战乱等原因回不去，无奈之中选择在国内再婚，上演了乱世情缘的悲剧。

蔡明苟是幸福的，因为他等回了父亲，一家得以团聚。蔡明苟与张光明也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在70多年后终于可以找到、见到自己的同父兄弟，可以告慰生父生前希望家人团聚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