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美校友总会

航行在祖国海上能源生命线上的集美航海人

◎原作:钱贺进   缩写:李祥军

从盛产石油的中东某国港口出发,经波斯湾,出霍尔木兹海峡,贴近印度西北沿岸南下,再小心翼翼穿越马六甲海峡,最终到达中国沿海的某个深水良港,这条弯曲的航线,被称作“中国海上能源生命线”。此刻,船长陈健正指挥着他满载可达29.8万吨的超级油轮“新金洋号”,以50天为一个航程,往返航行在这条祖国的海上能源生命线上。

陈健,浙江人,1992年考入原集美航海学院。在校期间学习认真刻苦、为人踏实诚恳、专业思想稳定,热爱航海事业,这是陈健留在昔日辅导员和同学心中的印象。

1996年,陈健大学毕业,进入中国海运集团工作。当年底,陈健跟随8000吨的“建设32号”实习,达到新加坡后进入到船坞维修。就在那时,他第一次看到“超油”。“里面停了一艘VLCC,旁边有一点空间,仅仅够我们的船进去。”他站在这艘庞然大物旁,见不到正面投射来的阳光,良久无语。那以后的好多天里,年轻的海员陈健似乎仍然感觉自己处在巨轮投下的阴影之中。2012年中秋节,陈健终于第一次成为“超油”船长。那是30万吨级的“新汉洋号”,一度是中国自己制造的最大油轮。它首次进入天津港,就成为这个中国历史最悠久海港迎接的吨位最大、吃水最深的船只。如今,陈健担任船长的“新金洋号”,按照国际法的概念,应该是目前中国在海外的最大领土之一。它长330米、宽60米,印度洋上迅疾的海风,也需要超过1分钟的时间,才能从船头冲刺到船尾。在中国海运集团,“新金洋号”一共有16个VLCC兄弟。每艘“超油”造价都超过1亿美元,加之运载的原油,总价值超过25亿元人民币。它们一次性可以把350万吨原油载回中国,这相当于大庆主力油田年产量的十分之一。

“Mid-ship”、“Slow ahead”、“Dead slow ahead”、“Stop engine”…… 此时,陈健正在领航员的引领下,让“新金洋号”这艘钢铁巨轮,轻缓滑动小山一般的身躯,顺畅、优雅地贴靠在波斯湾内的某个码头。靠岸,这是一名“超油”船长最紧张、也是最风光的时候:陈健和领航员一同站在自船楼伸出的双翼中的一侧,迎着海风看着自己的巨轮贴向港口。然后,每小时有7万~9万桶原油,通过输油臂进入“新金洋号”。它们可以提炼近600万升汽油及其他油品,足够加满12万辆家用轿车的油箱。大约一天时间,“新金洋号”的17个船舱就会被波斯湾丰沛的原油充满。之后,陈健和“新金洋号”启程回家。

启程返航后,每两个小时,“新金洋号”就要向远在上海的基地报告防海盗风险情况。同时,它也向两个国际组织发出出发信息,直至抵达斯里兰卡附近、驶离海盗高风险海域。与从非洲开始的航线相比,中东—东亚航线更靠近印度洋北部,远离索马里等海域,因此相对安全。但是,应急演练仍然是中国“超油”们必不可少的内容。一种办法是,船头准备小臂粗的缆绳,一旦有海盗驾小艇接近,就从船头两边放下、随着洋流在船体两侧形成两道屏障。除了钢刺、钢网,连空啤酒瓶都会被认真保存起来,以备应急。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减速、停船”。陈健说,海盗追逐一会儿,如果发现没有登船的机会,就会离开。

在返航的第二周结束后,“新金洋号”接近马六甲,这是全程中最富挑战的航道。马六甲形如漏斗,北宽南窄。巨无霸一般的“超油”们,像两队被驯服的巨兽,以12节以下的速度,在狭窄的海峡中相向、安静地行驶。一旦有谁犹豫迟疑,这个方向的航道就可能会堵塞。“船舶满载后,控制上会有明显感觉,首先是沉,空载时加车启动20分钟就能感觉到速度加上来,而满载后则须35分钟左右。而且船的惯性特别大。”陈健说。经过马六甲需要一个全程大约23小时的精确周期:一般下午两三点以后到海峡西侧,在涨潮、阳光两个条件都具备的时候,通过一拓浅滩,18小时后驶入新加坡的菲利普斯水道,23小时后驶出新加坡海峡。一拓浅滩差不多是整个海峡最浅的地方,自深不过20多米。加上早年印度洋地震,又淤积了大量泥沙。而“新金洋号”满载吃水超过20米。要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要点是掌握潮汐。这时“超油”要接受的考验是:它能否在最高潮的时候通过一拓浅滩南北向安置的两根航道杆,其间距离是1.5海里。达到这个要求,不仅需要娴熟的驾驶技术,还要充分估计海潮和航路的情况,在足够好的时机把自己的“超油”排入船队中足够好的位置。同时,在进入浅滩前还要有一系列准备工作。调整好吃水差、摆正船位、悬挂限于吃水信号、播发航警信息、车舵试验等。而进入浅滩时发生的浅水效应也会导致吃水增加。另一个与操控性冲突却需要达到平衡的技术是,速度越快,吃水越深,一旦船长发现船速急剧下降,船体剧烈抖动,就说明已有触底的危险,必须减速或停船,从而增加富余水深。所以最好在过浅滩前开快车,过浅滩时慢车或停车,让船自己淌过。即便条件如此苛刻,像陈健这样技术好的船长,仍可以使自己的“超油”在经过航道杆时,还有3.5米以上的水深。在整个23小时,乃至更长的时间里,陈健需要全程值班。最后,“新金洋号”进入中国的南海海域。

    这时他的心情更加平静,在某一个时刻让水手到罗经甲板悬挂五星红旗。这是一个带有特殊意义的位置:按照惯例,在港口的船只必须根据太阳出没时间,白天在罗经甲板悬挂港口国国旗,以示对其主权的尊重,于是,当“新金洋号”升起第二面五星红旗时,也就代表着它终于安全到家。

陈健又开始新的紧张时刻:将天量原油自“超油”输送到中国的土地上,然后提炼、出售,让整个国家的人们受益。而他和自己的船员们,铺开新的航海图,开始准备一个新的航次。(本文取材于《瞭望东方周刊》刊登的钱贺进的《行走印度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