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美校友总会

知恩图报

叶文川

1949年7月,我由游击队泉州团队,回闽中同安新三区工委报到。当天下午,区委书记陈明贤要我执行一项紧急任务,送一批重要的情报资料到闽中同安新城区工委。任务完成后,区工委决定我当党的地下交通员。我的单线领导人是区工委组织委员陈朱明,我的任务是向同安县政府社会科科员庄俊卿了解,国民党军警在同安县城附近的驻防情况,向陈朱明汇报。

7月的一天上午,我从同安步行到集美向陈朱明汇报情况。走到天马农场附近,发现两个像国民党便衣特务的中年男子,尾随我走了有一里多地。我想:是不是我暴露了目标?为甩掉尾巴,我找准公路左边的一大片密密的芦苇丛,钻了进去,并直奔远处的村庄。村庄里有一幢三层的红楼,为避免尾巴跟上,我闪进红楼。红楼里一位60左右岁的大娘,慈祥而善良的面孔,魁梧而结实的身材。她问我要找谁?凭印象,我认定她是位好老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她安慰我说:“你放心,在我家没事。”我在大娘家躲了近半个小时,估计尾巴已经甩掉,告别大娘,又走上征程。

告别大娘后,我一直记着她的救命之恩。但当时,我没问她的姓名,也不知道那村庄叫什么名。解放后不久,我就参军入伍了。几十年过去,一直没能报答她的恩情。

1982年,有一次,我去集美附近的一个村找大队长办事,看到当年那幢三层红楼。我与大队长聊起往事,他说他们村叫坂桥后垵,那红楼的主人姓张,他们都管他叫大叔,已去世多年。他的老伴叫陈蔑,他们都管她叫大婶,还健在。大队长很健谈,他讲了很多关于大叔、大婶宽宏大量、乐善好施、扶贫济困的故事。他说两位老人在远近十里八乡享有很高的威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怀着激动而急促的心情,请大队长带我去见恩人。她都80多岁高龄了。我们去时,她正在家门口破蚵仔,即剖海蛎。我激动地叫她一声“俺姆”。其实当时我已认定她是我干妈。我握住她的双手,并告之以原委,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她感到意外,但欣喜地说:“这件事我记不得了。我一辈子对谁都好,还没有遇到一位像你这样有情义的人。”

当时,我母亲刚去世,我还深深地思念着我母亲。无形中,我把对母亲的思念与她联系起来。我真情地请她跟我去学校住几天。她说:“我正在破蚵仔,一身很脏,也没有准备。”她要我过几天才去接她。

 我心诚意切,抓紧做干妈来的各项准备。当时,我家的情况是这样:母亲去世后,父亲在同安与我哥、嫂过,我爱人在杏林工作,与儿子住在杏林,我刚调至集美航海专科学校不久,自己住在学校2号楼的一间单身宿舍。2号楼是男宿舍楼,没有女卫生间。宿舍用木板隔成前小后大的两间。干妈来,我要让她住后间,我改住前间。

三、四天后,准备工作就绪,我就去接她。干妈的到来,我的生活更有生机,“单身汉”有了家。我虽然失去母爱,但我获得干妈的疼。我们母子般地一起生活。我衣服破了,她一针一线地为我缝补,寒冬腊月,我夜里加班办事,睡得迟,她总叫我:“阿川啊!不早了,天又冷,快睡吧!有事明天再做。”这是“母爱”!我的办公室就在宿舍附近。课间操,我都回宿舍看看干妈,给她带些糕点;晚上睡觉,我给她放帐子、盖被子、点眼药水,让她早睡、睡好;福南堂放电影,我带她去看电影。我干妈在学校住了三个多月,我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倒马桶。为知恩图报,我竭尽所能,尽我的孝心。

正如我干妈说的,她对谁都好。所以,很多亲朋、邻里都对她好。她在学校期间,常常有人来探望她。其中有一位名叫张乌妹的,是她的宗亲,她儿子的同学,在水产学院任支部书记,更是“常客”。张乌妹看到我亲儿子般地照顾、侍候我干妈,她很感动。几次说要写信给在广州工作的我干妈的儿子,要他把每月寄给他母亲的60元生活费,直接寄给我安排生活,我都坚决拒绝。我说:“俺姆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她好,是为报恩,是应该的。如果我收这个钱,岂不是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了!”在1980年代,每月60元,不是小钱。但我从没向她要过一分一厘钱。因为我认为:“千金难买寸孝心”。

我干妈在90多岁高龄时仙逝而去了。为瞻仰她,我把她的肖像一直挂在我的书房。几十年过去了,她的高尚情操和对我的救命之恩,永远激励着我用善心和爱心去对待每一位战友、朋友和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