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赠字万荷堂

·任镜波

1999年，我陪李尚大先生去过一次万荷堂。最近，我又与林汉义副部长、陈呈馆长到万荷堂，目的是取墨宝。

黄永玉与任镜波亲切交谈

万荷堂堂主黄永玉，是集美学校顶级的校友，是海内外著名的艺术家、作家。他曾在北京、广州、深圳、长沙、香港、台北、纽约、罗马、奥伯豪森、波恩、斯图加特、墨尔本等地举办过20多次个人画展。他的散文集《比我老的老头》，被评为全国优秀畅销书。他的诗歌集《一路唱回故乡》，被“粉丝”广泛流传。他的国画作品《荷》被中国邮政作为纪念邮票发行。第29届奥运会期间，他被国际奥委会评为“奥林匹克杰出艺术家”。他是国家有关部门评选出来的中国形象人物。

集美校友总会一直想请黄永玉校友为在建的集美校友会馆题写馆名。但怎样同他联系呢？他在北京、凤凰、香港、意大利都有别墅，他在哪里呢？他的耳朵有点背，平时不爱接电话，怎样才能联系上呢？我找在中央电视台工作的一位老朋友帮忙。他告诉我，可以通过黄老的女儿联系。于是，我便于3月9日给黑妮大姐发了短信，请她向黄老转达：我们请黄老题写“集美校友会馆”六个大字。同时告诉她这个会馆是由广大校友捐资兴建的，旨在纪念、感恩校主，是明年集美学校百年校庆的献礼工程。

4月5日，黄大姐给我发来短信，说她父亲已经把会馆的馆名写好了。我连忙挂电话向她表示感谢，并说我们要上北京向黄老面谢。我立即把这喜讯向陈嘉庚纪念馆陈呈馆长报告，因为我知道他早有拜访黄老的计划。我们决定第二天就上北京。一到首都，陈馆长就向在中央党校学习的中共厦门市委统战部林汉义副部长报告。林副部长是市委统战部分管集美校委会、集美校友总会的领导，听到这消息，便表示要同我们一起去拜访黄老。

4月7日是星期六。吃过午饭，我们3人便乘北京汇金保险经纪有限公司秦祥东董事长的秘书小许开的车，直奔通州徐辛庄黄老的住处万荷堂。万荷堂占地6亩，远离民居和其他建筑物，也没有门牌号码，是独门独户的大宅院。我们下车问路，许多的士司机都说不知道。幸好碰上一位骑摩托专门给人带路的大哥。他很热情，免费告诉我们应该怎么走后，还问我们有没有预约。他说：“如果没有预约，就是大富大贵也进不去。他家养的狼犬很凶，会伤人！”

到了万荷堂，离预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就在附近看风景、拍照。万荷堂前面有座亭，名为“侃亭”。一天晚上，刻有黄老手书“侃亭”二字的匾额，竟被一个“雅士”取走了。后来，黄老把山东柳某送给他的一座巨型黄腊石立在亭旁，巨石的正面镌刻黄老手书的“侃亭”；巨石的背面，刻着黄老关于这桩事的一段文字，最后一句是：“硕士硕士，毋取我石。”

没多久，黄大姐开车从外面回来。她见到我们，便招呼我们跟她进去。13年前，我见过她一面。她仍然像过去那样，穿着朴素。她在意大利生活几十年，没有穿过高跟鞋，没有涂过口红，没有烫过头发。她领我们到客厅，给我们沏好茶，便去请他父亲。这时比预約的时间还早一小时。

我刚啜几口茶，黄老就进来了。我们都迎上去，学黄老的样，互相拱手作揖。他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我向黄老介绍林汉义副部长、许秘书，还特别介绍陈呈馆长是陈村牧老师的嫡孙。他立即问陈呈：“你是毅中的儿子吗？”陈呈答：“他是我伯父”。我插话说：“他是灿中的大儿子。他是陈嘉庚纪念馆馆长；他弟弟是郑成功纪念馆馆长”。这时，黄老深切地对陈呈说：“你爷爷是集美学校师生的师表。以前集美学校的老师都很有水平，而且师德又好，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能宽容有专项兴趣的学生。”我说:黄老的成功和贡献是集美学校的光荣，是集美校友的骄傲。他说：“美国一位总统说过，他什么都不会，就去当总统。我什么都不会，就去画画，当教授。人有特长好，可以一辈子专心地干本行。”黄老已是89高龄，仍然十分风趣，谈笑风生。他说的话深刻，富于哲理，都是人生的箴言。

黄老走到书案旁，把题写好的墨宝拿给我。他一边把题字展开，一边谦逊地说：“我的字不好。你要我写，我就写了。不用没关系。”我连声道谢，说：“人家都说您老的墨宝灵性十足。您老在百忙中为集美校友会馆题字，是因为您老对校主、对母校有一股至深的感情，这是您老对集美校友总会莫大的支持和鼓励。”

黄老很忙，他在与时间赛跑。他上午写小说，下午画画。在我们到来之前，他还在作画。他说，他在写一部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才写到12岁，就有60万字。作品交给上海《收获》杂志社，从2009年第一期开始连载。这部小说，我读过。这是一部自传体小说，写的都是他亲身经历。他说他写得很慢，他不能像有的人写回忆录那样，讲个故事，然后就由秘书在电脑上代写。他是用毛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的，而且咬文嚼字，字字斟酌。他要把所经历的每个时代与社会的各个侧面勾勒出来。他写小说的同时，心里还想着要在哪里画上几笔。这部小说要写多长，他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到这里，他淡然一笑，接着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这时，陈馆长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比我老的老头》，笑着对黄老说：“黄老，您的大作，我买了很多，读了很多。这部书的两种版本我都买了。”黄老听了很高兴。他说:“还有日本出版的版本”。陈呈又拿出几本陈嘉庚纪念馆编辑出版的画册给黄老，请他在书上签名。陈呈如愿以偿，好得意！

我也把自己背去的、由黄老题写书名的《李尚大画传》和《纪念李尚大》,还有最近出版的纪念项南的巨型画册《山和海的怀念》等几部书拿出来送给他。他说：“项南很难得。他来过。”他拿起《李尚大画传》，边看边对我们说：“我在集美学校初中部读了三年，只念到二年级。有一年我去厦门，邀当年同班的同学聚会，他们一来就有160多人。李尚大是我最敬重的朋友。他被学校开除，是因为警察局长打了学校的老师，他为了打抱不平，便带了一帮学生大闹警察局，打了警察。后来因为上面追得紧，学校才不得不开除他。但是，他被开除的方式很特殊，也很荣耀，学校为他开欢送会，整个会场挤得满满的。李尚大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说：“1999年李尚大来北京，邀请了很多人在中国大飯店见面，大家都不亦乐乎！可惜他走了，灿英姐也走了。当时在一起的乃昌伯、项公（项南）、张老（张楚琨）、蔡老（蔡继琨），也都走了。”黄老还向我打听他在厦门的一些朋友。我告诉他：张连在福州，吴玉液、陈贻模都不在了。他感叹地说，“吴玉液也是为集美学校尽了一生之力呀！”。黄老一生走南闯北，远涉重洋，走过很多地方，但是他对福建的印象特好。他说，“福建的民风好，尤其是闽南一带。不排外，对外地人都很友好。”

林汉义副部长和陈呈馆长，诚挚地邀请黄老明年回母校参加百年华诞。黄老欣然接受。他还神秘地说：“我有一个秘密，对谁都没讲过。”接着，他非常神秘地去拿这个“秘密”，把它拿到一个宽敞的地方，展示给我们看。那是一幅巨型画作的初稿。我们看了都非常兴奋。1983年，集美学校70周年校庆，黄老给学校送了一幅国画《桃李春风》。明年是百年大庆，黄老一定备有厚礼。

黄老很开心。一个半小时，他给我们讲了许多事。黄老每周只安排周六下午接待客人。那天来访的人很多，都在厅堂里候着。我们不敢久留，只好依依不舍地向黄老告辞。临别时，他给我们每人送了一套他引用龙生九子的传说而画的别具一格的壬辰龙年挂历，还给许秘书另送一条他绘的龙年女用围巾。他还与我们一一合影。我们都非常高兴。这一切都蕴含着黄老对集美学子深厚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