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庚精神引领我这23年
夏敏
1994年春,厦门大学人类学系好友彭兆荣教授致函我:厦门正筹办集美大学,前景不可限量。那个时候我刚过30,学术势头正猛。南下发展前景到底如何,还不敢奢望。揣着半信半疑的心思,拖鞋都没有换掉,就踏上南下的列车。车过杏林海堤,我看到了心仪已久的集美红屋顶,它们像从天而降的一片宫阙散落在人间,面朝大海,背靠云天。以闽南民居式建筑做校舍,花窗与梁柱又带有南洋风格,不禁让我啧啧称奇。

参观集美陈嘉庚先生故居和鳌园,我看得非常仔细,我必须对自己下一步的选择负责。参观令我相当受益,我也非常激动,随即坚定敲开了集美师专中文系主任傅子玖先生的家门。这一敲,决定了我之后23年的生命走向。我相信来集美工作的很多人跟我一样,冥冥之中受到嘉庚精神的感召,毅然选择集美!集美这23年,我做着跟其他老师一样的事,在嘉庚精神引领下认真教学和科研。外出开会,常有同行问我:“你还在集美吗?”问话里带有一些不可思议,他们觉得依我个性,我应有更多的工作变化。但我总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们:“当然在集美!”嘉庚精神持续在感召我,似乎我跟集美有一种前世之约。23年,我从一个30出头的黄金年龄到如今成了嘉庚精神的忠实实践者和守卫者,其间当然有过波动,但是无悔地坚守到今天!我曾经说过一句话:没有嘉庚精神激励,在集美从教会变得毫无意义!
我读书很杂,但是我的案头总搁着《南侨回忆录》。我常常用它提醒我来集美的初衷。我曾写过两篇学术论文,严格说都是该书的阅读心得。一篇叫《陈嘉庚的民俗观探微》,说的是闽南民间传统如何培育了嘉庚精神,嘉庚先生又如何用现代文明反哺乡土;一篇叫《陈嘉庚心目中的西藏》,说的是陈嘉庚先生曾出资支持印度民族独立运动先行者尼赫鲁,并结下较好的个人友谊,但因他干涉中国内政、觊觎西藏领土,嘉庚先生大义凛然,公开点名批评。完成这两篇文章的主要心得是,陈嘉庚先生是一个有高度的人,一个大写的人,一个永远令人尊敬的人!我在他留下的教育遗产中工作、学习、生活,是我的命,也是我的运!
常常有约我写集美的机会,我也欣然提笔,并不认为集美之小,就可以忽略。从《集美的红屋顶》《回住集美》《走进新大社》《嘉庚的手杖》等散文,到《最美是集美》《集大抒怀》《写给尚大》(组诗10首)等诗歌,表达了我在嘉庚先生故里工作的一种深情,这种深情别处无法替代。
我在课堂教学中,常常提示学生关注他们脚下的这个地方。我的《民俗学》课、《民间文学》课,常常安排学生就近在集美各处调研新旧民俗和新老故事,让学生充分感受到集美经嘉庚先生引入现代教育之后社会文化的变迁。我在课堂上,反复给学生讲述一个由学生从大社调查来的故事《嘉庚先生驱鬼》,故事说嘉庚先生倡盖财经学院尚忠楼的时候,民工因建在坟场上的工地常常“闹鬼”,而向嘉老辞工,嘉庚先生拎着酒瓶现场考察,发现“闹鬼”迹象后,嘉庚先生将酒倒在地上,向“鬼”们力陈教育救国之良苦用心,好言规劝众鬼而未果,嘉老便举杖逐疫。学生听罢哈哈一笑后,我将话题引向嘉庚精神的伟大。我说,民众是在用口碑造神的方式,表达了他们对嘉庚先生倾资办学、“教育救国”的由衷敬慕。
我在集美走过人生最珍贵的23年。我和我的同事们在这里读书、教书、科研、写作,过着平常不过的日子。匆匆之间,粉笔染白了乌发,年轻教师变成了小老头儿。不算短的集美生涯中,无数张面孔风一般掠过,我熬成了集美校园里的默默无闻的白发守望者。无情的时光总是让我们师生相忘于“校园”这片小小的江湖。每当课程结束,或者一届学子离开,我未免有些落寞和感伤。但是关于集美,我还是有很多小确幸:我教过数不清的弟子在不同的领域,正逐渐羽翼丰满,成为国之良才;而我自己也在嘉庚精神的感召下,带着我23年前向集美许下的诺言,收获着别处无法获得、却能继续激励我的“诚毅”品格。
23年前我到集大报到,到今天赶上集美大学建校百年的盛典,这是一桩庆幸的事。嘉庚先生没有活过百年,但他创建的集美师范,今日集美大学的起点,却迎来她的百年;只要这里的人们继续秉持嘉庚精神,我相信这所学校会自信满满地迎来它无数个百年!
祝福集美大学第一个百年!
(本文作者:浙江苍南人,集美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