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进冬季里的爱
文 | 林如嫣
我的目光，轻轻柔透过冬季有些寒凉的空气，爱抚地缠着桌上照片里的那个人，笑了。
我试图用那些美好的词来修饰你，用那些漂亮的句子去形容你。但我思量许久，字斟句酌写出一段长长的话：你眉梢秀丽，眼眸如清波生辉。但这却怎么也描绘不出你唇角的春风，描摹不出你眼底的似水柔情。照片里的你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我，吐露出生命的无限喜乐。
小时候，你会给我缝布娃娃，给我量尺寸，去做合适的衣裳，为我织围巾。你的手很巧，可以做极细的针线活，尽管你早已年过半百，但那双眸子却格外的清澈透亮，不见半分浊态。因为有你，冬天里的一丝寒气都被你逼迫着近不了我的身，你总说：“外婆缝的衣裳穿里头最暖和了，舒适吧！”我满口应答着，看着你温柔的眸光，带给冬季里的我一份岁月悠悠，漫无止境的柔软。
你会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买布匹，精心挑选材质和花色来给我缝制新的衣裳。买完布时，你的双手总会被厚重的布匹给束缚住，头发在冬季的大风里翻飞，时时吹过来盖住你的眼睛。你手上有那么多的东西，几乎没有一点儿法子去拂去脸上的乱发。我替你轻轻捋开头发，“外婆，我来帮你拿！”“傻孩子，外婆提得动，轻得很呢。”你的手牢牢地抓着沉重的布匹，什么样的重量好似也阻碍不了你，迫使你放下对我的爱。
冬日的风是凛冽的，毫不留情地靠近，逼迫人们妥协着、瑟瑟发抖地交出身上残留的温度。而我怀里那件你用心缝纫的衣裳，隔着肌肤、贴着心，传递出阵阵温情。你踏在青石板上，踉跄了一下，可手中提着的重物却不肯放下一些来分担给我。我知道，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不肯我受累一秒。我望着你的背影，微驼的背流露出深深的爱意，像一本摊开的故事书，向人们说了个明明白白。
上了高中，你缝的衣裳在冬季也从不缺席。午后恹恹的阳光愣是奈何不了冬季的寒，我的成绩在下降，父母师长声声担忧让我心里涨满了复杂的滋味，又没法子向谁解释。我来到了你的小屋，努力维持着笑意，克制着情绪抬头去看你，不想让你担心，心底却是挥之无力的难过。我因匆忙赶路而喘着粗气，呼出口的热气在触及寒冷的那一刻，变成了白雾。你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走近，“累吧？一定累坏了……外婆给你缝了新的衣服，快来看看！”我扑向你怀里，悲伤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围了上来，淹没到我的鼻腔里，难以遏制地将泪水倒在你的肩头。“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外婆只希望你健康就好……”你粗糙有力的手有力地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安慰了一颗伤悲的心。我小心翼翼地捧着你给我缝的衣裳，里头有沉甸甸的爱。
到了大学，外婆仍旧将那份对我的爱，一针针、一线线，细细地透过指尖缝进不说一句话的衣裳里去，缝进冒着冷气的冬天里去。外婆缝的衣裳款式并不多样，手法也并不复杂，但外婆却在这份单调枯燥的缝纫里，得到了无以言之的凿凿满足。外婆将自己的心，踏踏实实地缝进了衣裳里，捎给去他乡上学的孩子。当我收到衣服的一刻，那一缕缕饱含深情的针脚时时刻刻都在告诉我，不论我到哪儿去，外婆的爱永远都在。
而今，外婆缝的衣服伴我长大，它们褪色，脱线，变旧，但因为有了漫长岁月的并肩而行，便弥足珍贵。那些切身的关怀与疼爱，那些温柔的包容和理解，那些缝进冬天里的爱，还有那个深爱着我的外婆，在我心里占据了巨大的空间，千金不可比。
我仔细地看着照片，用细腻的情感勾勒着外婆的容貌，以及依偎在她身旁的我。我拨通了电话，“喂，外婆，是我，衣服收到了……这儿的冬天一点也不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