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轮上的佛龛

文 | 王民辉

在劳务外派香港远洋船上，我亲眼所见驾驶台朝前方正中央，安置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红木佛龛。每天清晨，集美航海学校毕业的老船长进入，第一时间必走上前去点燃三炷香，拜拜后恭恭敬敬插入香炉。然后才去翻翻航海日志，再往海图室转转；而轮机长也不例外，必然从上至下巡遍整个机房各个角落。在机房入口锅炉房醒目处贴着一纸灵符，他总要点过香火才信步而下。

俗话说：走船跑马三分命，此话不假！因为现行船舶大都高龄设备老旧，倘若疏於管理，随时都有可能事故暴发。尤其长航水路几千海里，主机连续几百小时日夜不停运转，海域跨洲，不可避免遭遇恶劣气象，更易事故频发。如若抢修不力造成动力失灵，船体失控，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办法就是船舶抵港后，甲板忙着装卸货，机房急忙抢修，平日加以精心养护。那些年，每每航次皆有大小不同事故发生。夜航中，只见海天一色黑不溜秋；汪洋里，哪怕船体庞然大物亦似花生壳一粒渺小飘浮！况且我轮长达一百五十米，高过楼层十五，载重吨位一万五千吨巨轮，夜深人静，各自上床“呼呼”睡去，唯轮班寥寥可数当值：几十平米的驾驶室只留驾驶舵手各一，三层叠加的机房也只轮机机工各一。几十部机械转动不停，响声刺耳，一两百只仪表光亮闪烁，绝不允许讨厌它，而得靠近亲近它！全凭眼看手摸耳闻鼻嗅甚至舌舔。只要是抵了机房接下班，除非抄表写记录，几乎马不停蹄，犹如陀螺上上下下转呀转不停。岂敢偷闲半点儿懈怠？说实话，那些年全是战战栗栗一路走来，好不容易挨到合同期满，巴不得立即打道回府！虽然船方也曾挽留予以提职，然被我婉言谢绝。

我婉言谢绝，并非不识抬举，或是不能胜任。而恰恰是完成一个合同实属十分不易，况且一年到头辛劳已觉疲惫需要休整。跑远洋超合同视为常态，船公司往往选择国内港口进行换班交接。若是同意延期，则何日结束未知？后景如何难卜。因而，除非海路耽误无奈，一般情况没人愿意延期。

当了外派海员，一年合同期必定跨年，当年春节必定在海上度过。为此，最大的满足必定是如期回归：阖家团圆，欢欢喜喜过个年！

要离船了，各自对口交了接。外派组长张大副为佛龛点香，而我不忘灵符前双手合十，三鞠躬。